范光明教授 - 社会科学与人文大学校长
两个系统之间的战争
记者潘当: 教授,疫情期间我们看到的最热门的国际关系之一就是中美关系。在美国总统特朗普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3月27日通话之前,双方确实存在着口水战,很多表现已经超出了正常的外交语言范围。当时,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在社交媒体上撰文称,怀疑美军将新冠病毒释放到武汉,美方随即表示强烈反对,特朗普先生更是多次将该病毒称为“中国病毒”。您个人对于这场口水战有何看法?
范光明教授:新冠疫情爆发的背景下,中美关系自2019年底以来已出现降温迹象。然而,双方尚未达成贸易协议来弥合双边关系的裂痕。因此,双方都在悄悄地为重新武装和未来在亚太地区可能发生的冲突做准备。研究者们都关注到习近平主席在十九大上关于建设“世界一流军队”的官方方针的表述,其中提出中国军队要具备“与世界强国相当的威慑力”、拥有信息优势、注重海空力量、推行“最低限度的核威慑能力”。中国2019年的国防预算达到1776.1亿美元,超过印度、日本和韩国的总和。
照此发展,中美关系可能将进入一个更具挑战性的阶段,这不仅对两国自身抗击新冠疫情意义重大,而且对疫情过后的世界也意义重大。中国正在迅速摆脱疫情,这预示着未来国际安排将面临新的风险。
GS。范光明出席 DAAD 活动
记者潘当:新加坡总理李显龙表示,如果美国和中国继续互相指责,世界将无法很快解决当前的全球疫情。您认为,至少在世界危机时刻,这两个大国之间的真正合作意味着什么?
范光明教授:首先,美国和中国都必须将新冠疫情视为一场世界大战,对抗人类面临的最严重、前所未有的隐形敌人。作为世界两大经济体,美中两国有责任共同努力帮助世界战胜这场世界大战。他们的对抗是世界政治的失败,危及全球战争中力量的集结。国际社会希望并期待两个“巨人”能够合作,而不是对抗。
美中合作需要从领导文化的角度来看待。现在面临的是全球领导地位。两位美国亚洲问题专家,前奥巴马政府负责东亚和太平洋事务的助理国务卿库尔特·坎贝尔和拉什·多西曾正确地指出:“过去七十年来,美国的全球领导地位不仅建立在财富和权力之上,更重要的是,还建立在治理的合法性、全球商品的供应以及协调和策划全球危机应对的能力和意愿之上。”
当华盛顿对疫情漠不关心、主观臆断、置之不理,依然宣称“美国优先”的时候,中国却悄然应对,秘密筹备,有效部署巨额资源,准备取代美国,填补“权力真空”,展现全球应对疫情的领导者地位。
记者潘当:出于这些原因,中美之间真正的合作是否不可能?
范光明教授:有新闻报道称,北京在“指责”美国将冠状病毒带到武汉之后,又呼吁华盛顿“团结起来”应对疫情。 2020年3月26日,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向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承诺,中国“愿意同美国分享信息和经验”。然而,专家表示,两国之间不会有真正的合作。
我想强调的是,双方之间不仅仅是两个代表两种观点的个体之间的“领导力”之争,更是两种制度形象之争:一方是美国式的“自由民主”模式,一方是中国式的“威权民主”模式。尽管中国试图输出其应对疫情危机的模式,《人民日报》3月10日称赞其“体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显著优点”,但美国和西方国家却对此持谨慎态度,因为它会影响一些人的自由。尽管中国有通过所谓的“口罩外交”来“破坏和取代美国在世界事务中的主导地位”的动机,但美国却背弃了盟友,对欧盟国家关闭了边境,甚至在特朗普总统3月16日提出向CureVac公司支付约10亿美元以获得新冠疫苗独家权利时,想利用德国的苦难来“交易”。
记者潘当:听着他的分析,我甚至想到冷战时期美苏对峙的情景,不禁打了个寒颤!
范光明教授: (点头…)。许多研究人员还认为,新冠疫情可能将美国和中国推入新的冷战。与20世纪美苏冷战不同,这场战争的规模要大得多。
记者潘当:你能详细说明一下吗?
范光明教授:过去美苏主要在意识形态上对抗,现在美中在政治、经济、科技等各个领域既相互依赖又相互竞争。如果说旧冷战中,两国主要通过代理人战争互相摧毁来展现优势,那么在这场新冷战中,胜利将属于哪个国家率先找到疫苗,哪个国家率先摆脱金融危机。
范光明教授出席社会科学与人文大学档案文献国际会议
美国的“苏伊士时刻”?
记者潘当:唐纳德·特朗普总统始终秉持“美国优先”的口号。正是基于这样的口号和观点,特朗普领导下的美国退出或威胁退出一系列美国认为不利于其利益的国际条约,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全球气候变化条约》。特朗普先生所推崇的“美国优先”以及他总是竭尽全力维护美国硬实力的做法,是否削弱了美国与中国乃至全球之间的固有软实力?
范光明教授: 当然!一些美国专家将美国目前的处境与1956年英国在“苏伊士运河”事件中的失败进行比较,认为新冠疫情可能是美国在世界政治棋盘上的一个决定性机会。这些专家在美国国务院的一篇文章中指出,英国1956年夺取苏伊士运河的计划“削弱了英国的实力,标志着英国作为全球强国统治地位的终结”。同样,他们认为,如果美国不应对新冠疫情的挑战,不满足美国和世界的要求,新冠疫情可能再次成为“苏伊士时刻”。
记者潘当:唐纳德·特朗普的前任们一直注重软实力——这是美国约瑟夫·奈教授提出的概念。最明显的例子是2003年,布什总统签署了一项900亿美元的援助计划,帮助非洲国家抗击艾滋病。但在特朗普的领导下,情况不再如此。美国是在遭到国内批评和国际呼吁的情况下,才向欧洲和亚洲国家发放了数亿美元的援助。您对于这一举措有何看法?
范光明教授:决定太晚了!人们认为,唐纳德·特朗普总统领导下的美国不再是世界的榜样,因为它倾向于自我封闭并将自身利益置于一切之上。这种趋势不断增强,主要原因有三:首先,美国凭借丰富的石油资源和页岩气开采能力,在能源问题上相对独立,减少了对外国供应的依赖。二是地理位置孤立,东临大西洋,西临太平洋,北邻加拿大,南邻墨西哥,容易抵御外敌进攻或入侵。第三,美国人口增长率在发达国家中相当强劲,能够解决自身的问题,能够依靠国内市场,对外依赖较小。但这种收缩对美国不利,无助于美国在很多领域取得领先,减少了摩擦和竞争,与发达国家相比有“落后”的迹象。美国的影响力因此日益缩小。
GS。 2019 年,范光明与美国和越南科学家出席在纽约举行的全球胡志明会议
记者潘当:一些国际评论人士认为,在美国逐渐丧失“软实力”的同时,中国似乎正凭借“口罩外交”战略提升其形象。具体来说,在口罩变得越来越珍贵的背景下,中国向许多国家提供了口罩。他认为,这样的“口罩外交”,中国的立场是否会提高?
范光明教授: 1971年4月10日,中国邀请美国乒乓球代表团在参加完日本名古屋奥运会后访华,创造了“乒乓外交”的奇迹,为美国总统尼克松1972年2月的历史性访华奠定了基础,使冷战时期的中美关系“解冻”,中国也由此以大国身份登上了国际政治舞台。然而,这一次“口罩外交”并没有起到“乒乓外交”的作用。中国希望通过“口罩外交”传递这样的信息:在新冠疫情席卷全球的背景下,与美国不同,中国是一个负责任、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然而,一些欧洲国家拒绝了中国制造的抗击新冠病毒医疗设备。这也可能会毁掉这个国家的“慈善政治”。
想念“老大哥”
记者潘当:包括新加坡总理李显龙在内的多位政界人士表示,他们感到遗憾的是,在世界面临全球性问题时,美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展现出慷慨“老大哥”的地位。您个人认为在当前全球抗击疫情的斗争中是否缺少“老大哥”的存在?
范光明教授:确实,世界不仅缺少一个“老大哥”,而且缺少对全球应对危机机制的信心。我记得在2008年经济危机和2014年埃博拉疫情期间,美国都承担了全球领导者的角色。但在此次新冠疫情期间,美国政府似乎拒绝承担这一领导责任。
我认为,世界需要一个全球计划,因为现在新冠肺炎疫情已经蔓延到200多个国家和地区。小规模的“家家户户亮灯”计划并不能真正解决当今跨境、跨国、跨洲的问题。
如同战争时期一样,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中,各国也需要体现人文精神,将关键设备的生产线“人性化”,共享医护人员、医生和护士,本着“整片叶子覆盖破叶”的“互利共赢”精神,即富裕的、感染较少的国家应该与贫穷的、感染较多的国家分享物质和财力。
全球合作在经济方面至关重要。在世界经济和供应链不断发展的背景下,如果每个国家都决定自己的命运而不关心其他国家,混乱和深度经济衰退将不可避免。我们需要尽快制定一项全球行动计划。
同样,暂停所有旅行可能有助于遏制疫情,但会给新冠疫情后时期带来难以预测的后果。各国领导人从一开始就应该召开紧急会议进行讨论并采取联合行动,而不是像七国集团和二十国集团那样,到很晚才举行线上会议。救助是暂时的,但信任已经丧失,不确定性弥漫。
范光明教授与加拿大大使出席大学文化交流活动
记者潘当: 我们不再讲“老大哥”和大国的故事,我们来讲讲这个世界上的小人物。据世界卫生组织称,如果不加以照顾,非洲许多贫穷国家将面临极端困难。您如何看待这个说法?
范光明教授:我认为,如果新冠疫情真的在非洲蔓延,将会成为一场超级疫情。非洲防疫基金创始人比尔·盖茨表示,非洲疫情后果可能比中国更为严重,可能导致数百万人死亡。原因是大多数非洲国家都是不发达国家。非洲国家无法像发达富裕国家那样对出现该疾病临床症状的人进行检测和隔离。一旦疫情爆发,非洲贫穷国家肯定要立即采取集中隔离措施,因为它们不像发达国家那样拥有足够的检测设施。对于非洲这样的贫穷国家来说,即使是集中隔离也不容易,因为那里没有足够的食物、干净的饮用水和供医生和患者使用的最低限度的医疗设备。病床不足是不可避免的,导致病人四处流浪的情况极其危险。非洲新冠疫情形势虽然不如其他地区严峻,但已蔓延至非洲大陆46个国家,尤其是南非和尼日利亚,近8000万人处于封锁状态。
因此,为了避免黑色大陆发生灾难,发达国家虽然还在与新冠疫情作斗争,但现在必须对欠发达国家开展支持活动,否则就太晚了。七国集团、二十国集团等发达国家可以考虑取消或延长双边债务,帮助非洲国家增强安全感,集中资源抗击疫情。他们还可以提议制定共同计划帮助非洲国家,例如分享信息和经验,提供最低限度的设备和专家团队,开设在线培训课程……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金融机构可以暂停到期债务的偿还,从而帮助非洲国家拥有更多必要的资金。
记者潘当:在您目睹了这一切之后,作为一名长期从事国际研究的研究者,您对全球政治的未来有什么疑问吗?
范光明教授: 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过程中,提出了许多无法解答的问题。例如,在隐私和健康之间你会选择什么?如果政府要求公民佩戴可以全天候监测体温和心率的生物识别手环,情况会怎样?当我们只在家工作并通过互联网进行会议、约会和教学等相互交流时,世界将会是什么样子?我们更安全吗? “眼不见,心不烦”吗?而我们的社会还是人类社会吗?
记者潘当: 是的!人类将继续思考并寻求这些基本问题的答案。希望我们很快就能找到最合理的答案,这样人类就不会像现在所担心的那样陷入“非人类”的境地。非常感谢教授!
越南的3个不同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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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世界安全》报道
作者:潘当(表演)